看完這一篇,我笑了。
前幾天,阿飛嘴賤讓我心情超down。
他自己跟別的女生亂曖昧,然後還要回過頭很兇的跟我說,
「就告訴你以後不會了,你要心情不好我也沒辦法。」
然後關上門自己就去看電視打電動了。
整個讓我更爆炸,明明自己做錯事情,然後還要怪我心情不好。
遇到這種事情,情緒真的很難立刻釋懷,
但是他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想如果還在交往期間,也許這就是分手的導火線了。
不過,既然已經結婚了,
總是要找個台階讓他下(突然覺得自己怎麼那麼賢慧)
我也知道男生就愛喇賽,但發生這種事情,還是會不爽~
一邊氣的要命。但另一邊又覺得也不能一直這樣氣下去,
總是要把事情解決。其實心裡還是難過的要命,
最後想了個簡單的方法讓他暫時彌補。
但我想如果早點讓他看到這一篇,
至少當下態度誠懇一點,事情也許更容易處理一點阿。
文/侯文詠 (摘自《親愛的老婆》,皇冠出版。轉錄自 millionbooks.net)
我們之間最嚴重的爭執發生在我服役的期間。那時我在澎湖當兵。久久才得休假一次。隔著
台灣海峽。我們全靠電話聯繫。爭執的開始似乎是我親愛的老婆當時同住的姊姊與我的妹妹發生
某種程度的意見不合。戰火很快波及我親愛的老婆,然後是我弟弟,又擴大到了在新營的老爸老
媽。過了不久,我的老爸打電話來澎湖嚴重關切。我妹妹打電話來再三抱怨。我親愛的老婆自然
也不甘示弱地來電發表她義正辭嚴的聲明。
戰事一發不可收拾,大有動搖國本之勢。
好了,我簡直好端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無緣無故給愛國者飛彈炸到了。我大約估算
了一下戰事發生的地點分別是臺北,新營,澎湖。當時電話費約為十秒鐘一元,到二十秒鐘一元
不等。於是換了一千元的硬幣,拎著袋子走進電話亭,拾起聽筒,展開規模浩大的南北大調停。
「拜託,我戀愛為艱,守成不易,你們一定要這樣讓我輾轉反側嗎?」
「喂,搞清楚,現在才只是你的女朋友就這麼囂張,這樣下去,有一天變成了我們的大嫂,
那還得了。」老弟不買帳了。
「拜託,老媽,你好歹也幫我調停調停。」
「調停當然是可以,」老媽果然是比較深思熟慮,「不過如果是你的女朋友,將來有可能是
我們家的媳婦。個性這麼強,你是不是要再考慮一下?」
好了,這下嚴重了。只好打給親愛的老婆,最後的機會了。
「親愛的雅麗,給個面子嘛,別跟我的家人過不去。好不好?」
「……。」哭聲。
我的硬幣很快把一部電話機的肚子撐壞了。再換一部,仍然是容量有限。過了不久,我那一
大袋的硬幣很快又空了。我第一次領悟到電信局是那麼賺錢的行業。也許我當初應該去學資訊或
者是什麼通訊科系的。我的情況愈來愈糟糕,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我想我還不如把錢丟到台灣海
峽去,事情也許來得好一點。
我整個人一點力氣也沒有,坐在電話亭旁的椅子上。一個陽光薄薄的清晨,風仍然吹得人有
點涼意,是一個適合悲傷的日子。有個傢伙就在我的附近打電話。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正和女朋友
吵架。我實在太悲傷,又太無聊了,所以很想聽聽別人到底是怎麼和他的女朋友吵架的。
「你看看,風這麼大,雨這麼大,我冒著這麼大的風雨來給你打電話,你還不聽我解釋,難
道你要我一直在這裏淋雨嗎?」他的語氣愈來愈激動。
我有點迷惑,再回頭看了一下。是一個有陽光的日子呀。風固然是有,絕對沒有那傢伙形容
的那麼激動。
不過我相信那傢伙的女朋友在海峽的對面的電話上一定聽到了風聲,雨聲,想像著一個可憐
的傢伙淋雨的模樣。
「我都已經快發瘋了。你再不相信我,我只好去跳海去了,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和折
磨。」他把口香糖吐了出來。雖然聽來愈來愈可憐,可是我敢發誓,除了聲音以外,我實在看不
出來什麼痛苦的表情,更不用說折磨了。
「你知道嗎?這樣的折磨對我是多麼大的痛苦呀!」
忽然我懂了。
我對著那個傢伙露出微笑。顯然他也知道我懂了,對我回報知心的微笑。
看得出來他正節節獲勝。
「要想我喔,知不知道?硬幣快不夠了,嗯,我也很想念你。只餘下一塊錢了,我明天會再
打給你,再見了……。」
他掛上電話,哇啦哇啦掉出數十元的硬幣。
我可真是目瞪口呆了。
我們不久在同一家冰果店重逢。那傢伙對我打了個招呼,走到我旁邊坐了下來。
「你這樣吵架是不行的。」那傢伙若有所思地表示,一邊把他手中的硬幣弄得嘩嘩作響,示
威似地。
「為什麼不行?」
「你的問題在於你吵得太認真了。」他叫一客水果冰,「全世界最荒謬的事就是吵架,那有
人像你那麼嚴肅又那麼認真的?」
這倒有一點道理。
他接著又說:「吵架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對象,千萬不要和你親愛的人或者是你關心的人
吵架。即使是你贏了,也得不到任何快感。你想,全世界絕對沒有一個人因為折磨自己的對象而
獲得快樂的。不管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是老婆,到最後你找她的麻煩也就是找自己的麻煩。」
「那該怎麼辦呢?」
「情感的認同。」他笑了笑,「大部分的女人不是講道理的。」
「情感的認同?」我有點疑惑了。
「你可以折磨自己啊。」他又笑了,我必須承認那笑有點邪惡。「當然我並不是叫你真的去
折磨自己。」
走出了冰果店,仍然有點迷迷糊糊。像是給什麼巨大的東西撞了一下。
我走過電話亭,望著那一具一具的電話發楞。
我的情況可以說是九死一生。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吵了起來,而我僅有的解決武器是那一
線薄弱的電話線。恨意正在升高。更糟糕的是他們把這一切的責任認為是我和我親愛的老婆當時
的愛情的緣故。
我有點像是電影中的捍衛英雄,憑著手中的電話,就要去拯救岌岌可危的愛情王國。我的任
務絕對是艱難的,因為再不解決,等到我下次有假期回到台灣,恐怕已經回天乏術了。
很好笑的是,不知為什麼,我當時想到的竟是電視八點文件的文藝愛情連續劇。連續劇中的
許多對白。
如果我死了,能夠獲得你對我的瞭解,我是多麼願意立刻就死去……
或者是,
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死我,但不能對我再說那樣的話……
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對白幾十年來,儘管我們怎麼不滿意,以相同的公式賺取了多少人的熱
淚。想一想還真不是憑空得來。公式讓我得到一個真理,那就是惻隱之心,人人皆有。任何一個
臺上的角色,只要他開始為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折磨自己的時候,鏡頭立刻轉向他。觀眾是健忘
的,這時原來的沖突都暫時被遺忘了,大家開始以新的定位、新的邏輯去思考這件事。
現在我在蔓延的爭執中喪失的信心似乎有一點復甦的跡象。我掏出口袋僅存的五百塊新台幣,
找了好幾家店面,將紙幣換成硬幣。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去實踐我最新體驗的真理。
陽光比剛剛強了一些。
過了不久,在微風的早晨,有個人對著電話說:
「你看,風這麼大,雨這麼大,我冒著風雨在這裏打電話,你還這麼不能體會我的心情……」
顯然他得到很大的收獲,並且言辭愈來愈流利。
「你們再這樣吵下去,我根本沒有心情當兵,整個人快發瘋了。我不知道我還能忍受到什麼
時候,也許明天我就去跳海了……」
像是有個人登高一呼,台下這些傾城的動亂忽然都安靜下來。大家把注意集中到這個登高一
呼人的肚臍眼,關心起肚臍眼裏面的憂鬱來了。
於是我就在這個肚臍眼哲學的庇蔭下安然度過了最大的風浪。
我說過那是我們最嚴重的爭執。往後幾年間,我彷佛是拾獲了九陰真經般地功力倍增。我很少
被吵架的問題難倒。不但如此,我把吵架當作是一件有趣的事看待。
往往在我親愛的老婆氣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我學會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親愛的老婆,你這麼生氣,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麼痛苦嗎?」除了一個氣得快發瘋的女人以
外,所有的人都可以聽出這句話惡心的程度。但是不打緊,你只說給那一個唯一的女人聽而已。
「你做出這麼離譜的事,我怎麼不氣?」
「上一次你沒有這麼生氣,看你氣成這樣,我好難過。」
「……」
「不要不說話,你不知道那會剌痛我的心。」講的時候可以提高聲調,像連續劇那樣。這可以
增加許多樂趣,連你自己都會欣賞自己的噁心。
有點笑容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老是對你兇不起來?」
「你剛剛罵得一定有點口渴了,我去幫你倒杯水,其他的事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明天多半她已經不生氣了。一個不生氣的女人往往是很好說話的。再說,她一定對自己昨日的
惡形惡狀感到抱歉。那麼,事情就更容易了。
切記。任何一個男人,找自己老婆的麻煩說穿了就是找自己的麻煩。吵架不要太嚴肅,對自己
的親密夥伴好一點,同時也對自己好一點。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什麼吵架的真訣,我倒是可以給一個最簡單、最實用的原則。
和女人吵架,先要威脅她。
萬一無效,進一步再和她談判。
萬一再無效,進一步,和她妥協。
再不行,商量。
懇求。然後是哀求……。
男子漢大丈夫。依此類推。
好了,現在你知道了。造化全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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